雪松（小小说）
清晨，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，李玲珑闭着眼睛摸索到手机，放在耳边听了一会，“冯勉俊，你别回来了，这个家不需要你！”李玲珑冲着手机大吼一声，然后把手机远远地扔了出去，用头蒙在被子里“嘤嘤”地哭起来。
女儿最近得了肺炎，连续输了十几天液，李玲珑白天上课，晚上还要陪着女儿输液，整个人累得都瘦了一圈。晚上女儿睡觉还不老实，一会喊热一会喊冷的，把李玲珑折腾地睡不好觉，越想越觉得委屈，但是怕吵醒女儿她一边低声哭泣一边用抽纸擦眼泪。
突然，李玲珑感觉一个小身体钻进了自己的被窝，“妈妈，你怎么了？雨萌以后再也不生病了，也不要玩具了，妈妈别哭了好不好？”雨萌用胖乎乎地小手帮李玲珑擦眼泪。
李玲珑转过身子搂着女儿，“乖女儿，妈妈不哭了，雨萌真是妈妈的好女儿。”说话间，她的眼泪更加止不住，才5岁的孩子这么懂事，李玲珑半是欣慰半是心痛，一时间百感交集无法言表。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，这才多大的孩子都这么懂事了，李玲珑心里渐渐被温暖充斥，擦了一把眼泪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，抱着女儿的小脸使劲地亲了一下。
雨萌躺在李玲珑怀里扭着脸问：“妈妈，昨天你不是说今天是爷爷的生日吗？我们一起去爷爷家好不好？”女儿扭过头眨着会说话的大眼睛问李玲珑。
这个小家伙，对这事倒是记得清楚。老爷子对女儿宝贝得不行，对女儿来说爷爷就是许愿树，从来是有求必应，要啥给啥，娇惯的不得了。对此，刚开始李玲珑也颇有微词，但是自从结婚以来，老爷子对李玲珑如同对待自家闺女一样，李玲珑劝说无果之后也就听之任之了。
雨萌生病后，老爷子和老太太也要求来陪床，被李玲珑婉拒了，虽然大家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，但李玲珑并不这么认为，身为老师的她深刻认识到孩子不能娇惯，必须要培养独立的性格，只有这样才能适应社会。为此，李玲珑还和婆婆吵了一架，有一段时间闹得很不愉快。
饭后，李玲珑忙着收拾提前为老爷子买的礼物，忽然听到女儿一声尖叫，李玲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，忽匆匆地奔向阳台。发现女儿正扶着栏杆呆呆地站着，凝视着远方那一片洁白。下雪了，极目远眺，原本翠绿的松树披上白色的衣裳，地上、楼顶上、正在缓慢行驶的车辆上……那份厚重无法用言语形容。下雪了，真好，“梅须逊雪三分白，雪却输梅一段香”，李玲珑喜欢雪，她喜欢雪的不争不抢，更喜欢雪的淡然包容，受她的影响女儿也对雪喜欢得不得了。
雪越下越大，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天地间飘荡，如同一叶叶孤舟寻找着自己的彼岸。下雪了，看着窗外还继续飘扬的雪花，李玲珑不由得开始担心起丈夫，哪怕很生那个姓冯的气，但是多年来夫妻相濡以沫，生气也只是口头上而已。望着窗外的大雪，那一丝牵挂始终缠绕在李玲珑的心头，紧紧地揪着。
看了看窗外，李玲珑还是决定带着女儿早些出发。老爷子向来比较节俭，这可能是老一辈的传统，过生日时从来不到饭店去，就在家里过。冯逸俊为此还和老爷子犟起来，老爷子抽出腰带就准备抽他，要不是李玲珑和老太太拉着，冯逸俊非得挨个狠的。想到这里李玲珑不由地笑起来，小样我这里有“组织”，今天非跟老爷子告你个“小黑状”，看老爷子怎么收拾你。
李玲珑家与婆婆家其实并不远，同在一座城市，平时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，今天由于路面上有厚厚的积雪，半个小时才把车停在婆婆家的楼下。下车后，女儿就如同一片飘飞的雪花，一溜烟地奔上了楼。
“雨萌，慢点跑，别摔着……”李玲珑在后面紧紧地跟着。听到敲门声老太太打开门，弯下腰把雨萌抱起来：“乖孙，来看看奶奶了，病好些了吗?”看到李玲珑手里的礼物老太太埋怨道“每次来都带礼物，要让老头子知道又要熊人！”李玲珑连忙解释说：“妈，这是晚辈的一份心意，这还是雨萌帮着挑得呢，说是她爷爷老寒腿非要给我爸买双护膝，这羽绒服是给您买的，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，要是不合适咱再换去……”
婆婆笑得合不拢嘴，连忙把李玲珑往屋里让：“快进来，外面冷吧，来，快到暖气边上暖和暖和！”李玲珑坐在沙发上，扭头左右看了下，问道：“妈，我爸呢，怎么没有看见他？”
“他？这个死老头子就是闲不住，这不一大早看见下雪了，穿上警服就出去了，说去他值勤的路口看看去，说是怕路上堵车，你说这些当警察的是不是有职业病啊？这都退休好几个月了，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……”老太太拉着李玲珑唠叨个没完，李玲珑只好陪着笑静静地听着。
这时女儿跑过来打断了娘俩的话头，嘟着不嘴不高兴地说：“奶奶，不许你那么说我爷爷，爷爷最疼我了，你们要是再说我就不高兴了，哼！”说完皱着小鼻子气哼哼地站在那里生闷气。
“好、好，不说了，都听我宝贝孙女的。不说了啊，奶奶和妈妈给你们做饭去，自已看动画片啊……”老太太一看雨萌生气的样子和李玲珑相视一笑，连忙站起来向厨房走去。
时间慢慢走向中午十二点，这时传来敲门声，老太太连忙放下手里正在削的土豆过去开门。一打开门，老太太就是一楞，一个戴着警帽的雪人直直地戳在门外，张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瞅着老太太嘿嘿直笑。
“还不快进来，唉，对了在门外把雪抖一下再进来，来转过身去，我帮你弄一下后背的雪，真是的，这么大年纪了这么卖命干啥……”老太太一边帮老爷子清理身上的积雪，一边不住地埋怨。
“呀，爷爷成雪人了，太好玩了。”雨萌跳着脚咯咯地笑着。
看到孙女，老爷子把警服一脱连帽子往老太太手里一塞，从地上将雨萌抱起来，“来，让爷爷试试这两天瘦了没有。乖乖，有没有想爷爷？”老爷子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雨萌趴在老爷子耳边说着悄悄话，老爷子一边听一边“嗯嗯”地答应着。
“你们爷俩别在外面亲热了，快点进屋吧，外边冷。”老太太把两人推进房间从后边关上了门。
听到老爷子回来，李玲珑扎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跟老爷子打招呼：“爸，回来了？”
“嗯，回了，早来了吧？每次都是你辛苦受累，逸俊那小子呢？”老爷子没有看见儿子，有些不太满意。
“爸，您也知道，他那人忙起来什么都忘记了……”李玲珑连忙跟老爷子解释。
“儿子还不是随你，都是把工作当饭吃的货，一个个地都是工作狂，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……”老太太机关枪一开，老爷子顿时哑口无言。
这时，听见门一响，又一个雪人冲进门来，“呀，好冷好冷，刚才听见什么其父其子的，说谁呢？”
“呀，爸爸也成雪人了，太好玩了……”雨萌见到第二个雪人，挣扎着要从老爷子怀里下来。
“快进来，外面冷……”老太太连忙把儿子往里面拉。
“别进来，在外面想十分钟再进来，今天是不是又惹我家玲珑生气了……”老爷子看见儿子大发雷霆之怒。
“我说你个死老头子，和儿子发什么神经啊，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，你多操什么心啊？儿子别听他的，快点进来……”老太太给了老爷子一个白眼，把冯逸俊拉进屋里。
“我说你就护着吧，真是慈母多败儿……”老爷子看到儿子受到不一样的待遇，心生不满地嘟囔着。
“儿子是我亲生的，怎么着？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一般见识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老太太一掐腰瞪了一眼老爷子，把老头的后半句话瞪了回去。
冯逸俊放下帽子走向了厨房，“亲爱的，对不起，希望这个能表达我对你的歉意……”边说边从背后拿出一束火红的玫瑰塞到李玲珑的怀里。看着手中的玫瑰，李玲珑的心刹那间软了下来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“呀，爸爸送妈妈花了，好漂亮！”一句童音从两人背后传来，李玲珑一扣脸红如花，连忙往外推冯逸俊，“快出去，饭马上好了。”转身擦了把眼泪，准备上菜。
“好，开饭，宝贝闺女我们开饭去喽。”冯逸俊抱起雨萌，走向饭桌。
中午饭在畅快的氛围内进行，雨萌就是个开心果，一会逗得爷爷奶奶哈哈大笑。吃饭的节奏很快，老爷子和冯逸俊好像心有灵犀，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，用纸巾擦了下嘴表示吃饱了。老爷子给儿子打了个眼色，站起来准备往外走。
“老头子，你又要干嘛去？”老太太叫嚷着，“你的老寒腿，这样下去你怎么受得了？”
“妈，你别担心，我下午陪我爸一起去执勤，你就放心吧……”说完朝李玲珑眨了眨眼睛示意。李玲珑也跟着劝，看到自家老头迅速统一了战线，老太太并没有多说什么，默默地拿出李玲珑带来的护膝，“这是你孙女给你买的，出门的时候别忘记穿上……”边说边扭过头去偷偷地摸眼泪。
祖孙三人趴在客厅的窗台上，默默地用目光为一老一少两位警察送行，看着两个身影在窗外越走越远，两串或深或浅的脚印在雪地里慢慢向远方延伸，又慢慢地被落雪覆盖。
这时，女儿指着远处一排青翠挺拔的松说：“妈妈快看，今年新栽的幼株已有赶上老树的劲头了。”
“是啊，这青松高洁挺拔，传承着不屈不挠的意志，坚韧执着。”这一老一幼两株松树慢慢地在李玲珑眼里化作父子俩的身影。
（宁阳县局 田作昭）
